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◇ 第5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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◇ 第51章

周溪淺跟楚長卿來到祠堂正殿,楚長卿點燃三炷香,遞到周溪淺手中,“先給你外祖父上柱香,有什麽想問的一會兒去偏廳細說。”

祖氏祠堂燭火正燃,周溪淺面前陳列著上百個牌位,他們有長有少,生辰不一,卻大多死於同時。

最中間的是祖將軍祖迪的,靈位後還有一幅畫像,畫上的少年將軍持槍荷弓,英姿勃發,神態恣意地望向遠方。

他依稀記得幼時這裏並沒有這幅畫。

楚長卿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祖將軍畫像:“這是大人執筆的,你看,你與你外祖是否十分相像?”

畫像上是祖迪的側臉,周溪淺沒看出如何相像。可這是他素未蒙面的外祖父,思及此,他眼眶微微泛紅,向畫像執了一個晚輩禮,跪在地上,“祖爺爺,不肖外孫混沌多年,今日才來看您,過幾日我會把母親請來,你們父女就可以團聚了。”

他從地上起身,為祖迪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。

楚長卿拍了拍他的肩,“走,去偏廳坐一會。”

周溪淺隨楚長卿來到偏廳,看楚長卿熟練地為他倒上熱茶,終於慢騰騰地反應過來,“楚大哥,這裏是你們重新修繕的嗎?”

楚長卿笑了一下,“猜到了?”

周溪淺問:“是李爺爺讓修繕的嗎?”

楚長卿將茶盞推到他面前,“大人五年前進京面聖,發現祖氏宗祠破敗非常,大人於心不忍,便出資重新修繕了。我這次來,也是替大人續上餘下五十年的香火錢。”

周溪淺心中微微一刺,餘下五十年,便是往後可能不能再續了。

他心中愧疚,便握緊茶盞,低下頭道:“李爺爺還好嗎?”

楚長卿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,而是輕輕嘆了口氣,“他已過花甲之年,好與不好,都將成為身後之事了。”

見周溪淺將頭垂得更低,楚長卿道:“周公子不必愧疚,從大公子選擇那一條路起,大人就已做好這樣的準備。好了,不說大人了,聽聞聖上有意立你的昭王表哥為太子,你這個小東西,馬上就要飛黃騰達了。”

周溪淺擡起頭,嘴唇動了動,幼圓的雙眼忽而紅了起來。

楚長卿連忙正了身,“這是怎麽了?”

周溪淺甕聲甕氣道:“楚大哥,他們在給晉哥選妃。”

楚長卿靜了片刻,才輕聲道:“這不是明擺的嗎?”

周溪淺追問:“為什麽是明擺的?”

“欲治其國,先齊其家,昭王不缺權勢,也不缺功績,你覺得他最缺什麽?”

周溪淺惶然搖了搖頭。

“缺子嗣。而今聖上性命垂危,他若還不籌謀婚事,恐會失了聖心。”

周溪淺難以接受,“晉哥會是一個好帝王,他們為什麽一定要逼他娶妻?”

楚長卿看著周溪淺,目露憐憫,“沒有人逼他,想要娶妻的,從來都是他自己。”

周溪淺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,楚長卿輕聲道:“聖上並非只有一子,朝堂也並非只能擁立昭王。是他自己想要皇位,才會攬權、建功,才會在聖上臨死之前,把自己唯一的汙點,清除幹凈。”

周溪淺雙目圓瞪,漸漸滾出兩行淚,他怔了片刻,忽然道:“他騙我。”

楚長卿憐憫地看著他。

周溪淺胡亂將淚水抹去,他不想在楚長卿面前落淚,他深吸一口氣,站起身來,“楚大哥,我要走了。”

楚長卿追問:“你去哪裏?”

周溪淺好像被這個問題問住了,他呆怔了片刻,徑直向外走去。

楚長卿看著周溪淺的背影,皺起了眉,“周溪淺,我幾日都在這裏,你若有難處,盡可來找我。”

周溪淺踏出祠堂。

天已日幕,四處涼透,周溪淺回眸四顧,知道自己無處可去。

他漫無目的地走入街道,跟著急於歸家的行人,向著不知何處走去。

巡街的侍衛來了又去,周溪淺都沒有察覺,直到紅日西沈,行人漸少,自己的手腕忽被一人攥住,周溪淺回過頭,看到淩晉站於暮色下,面容沈靜。

周溪淺眼中忽然鉆出眼淚。

淩晉攥著周溪淺的腕,低聲道:“怎麽不回家?”

周溪淺覺得自己當甩開淩晉的手,頭也不回地離開,可當他看到淩晉沈凝的目光,手臂竟不受控地擡起,他鉆進了淩晉懷中。

周溪淺心下一片酸楚。

淩晉順勢攬住他,“到處亂跑,叫我好找。”

巡街的侍衛走上前來向淩晉行禮,淩晉道了聲謝,翻身上馬,向周溪淺遞下一只手。

“還瞎跑嗎?”淩晉問。

周溪淺鬼使神差握上了那只手。

淩晉將周溪淺拉到馬上,帶著周溪淺向昭王府策馬行去。

他帶著周溪淺來到為他準備的小院,才把周溪淺抱下馬來,見周溪淺臉上仍有淚痕,伸手替他拭去,問道:“為什麽哭了?”

周溪淺怔怔看著淩晉。

淩晉撫上他的後頸,安撫性地揉了一下,“在周府受委屈了?”

周溪淺忽然上前,抱住淩晉的脖領,激烈地吻了上去。

淩晉後退一步,一面安撫著他的後背,一面幫他加深這個吻。

周溪淺在吻的間隙落了淚,他道:“晉哥,我是喜歡你的。”

見周溪淺愈發難以抑制,淩晉放開周溪淺,“到底怎麽了?”

周溪淺不肯說話。

淩晉便將他眼淚拭去,“不若先給你看樣東西?”

他拉著周溪淺來到案前,案上擺著一個描金木匣,淩晉伸手將匣打開。

裏面是四支金光燦燦的金釵。

“之前你求我為你母親打一支金釵,卻沒來得及給我金釵式樣,我回京無事,便找到了曾經服侍過你母親的侍女,照她說的打了四支,你看有沒有像的?若沒有,可以再打。”

周溪淺雙目通紅:“你還記得……”

淩晉淡淡一笑,“小溪攏共就求過我這一件事,我如何不記得?”

周溪淺看向淩晉,鄭重道:“晉哥,我可不可以再求你一件事?”

淩晉道:“你說。”

“你可不可以不娶妻?”

淩晉的神情明顯頓了一下,他道:“你聽到了什麽?”

周溪淺搖了搖頭。

“為什麽這樣問?”

周溪淺長睫忽閃了幾下,掩下通紅的眼眸,他輕聲道:“我不是女子,我害怕你會娶妻。”

淩晉笑了,“不會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真的,”淩晉撫上周溪淺的耳廓,在他的耳畔道:“只娶你,好不好?”

周溪淺的心臟狠狠瑟縮了一下,緊接著,密密麻麻地刺痛起來。

這樣的密語實在莞爾動聽,令周溪淺無法克制地想要沈淪。

淩晉仿佛也被這句話語蒙蔽。當晚,淩晉教了周溪淺許多。

他用修長的手指撫弄著周溪淺的懵懂,讓周溪淺遍身霞紅,圈在淩晉懷中,宛如溺水。

淩晉的心跳很沈,一聲一聲,敲擊著周溪淺單薄的胸膛。

他吻上周溪淺的唇,安慰他:“別怕。”

可周溪淺不是怕,他生澀,絕望,沈溺,無助。最終他弄臟了淩晉的衣服,反身圈住淩晉的脖頸,哀慟地哭了。

淩晉一遍一遍撫弄著周溪淺的後背,安撫道:“好了,好了,沒事了。”

周溪淺是在淩晉懷中哭著睡著的。

淩晉將周溪淺放到榻上,等他抽動的肩膀逐漸平緩,才拭去他眼角淚痕,起身來到屋外。外面漆黑一片,他低聲對侍婢道:“叫梁蔚來書房見我。”

梁蔚來到書房時,淩晉正在翻閱淩慕琚為他挑選的女子畫卷。見到梁蔚,淩晉停下手中動作,問道:“小溪今日在周府聽到了什麽?”

梁蔚看了一眼淩晉手中的畫卷,“殿下指什麽?”

淩晉面色微沈,“回答我。”

梁蔚斂起神色,恭敬地躬下了身,“周府並沒有告訴周公子殿下即將娶妻的事。”

見淩晉沒有回應,梁蔚又補了句:“屬下也未曾告知。”

“他情緒不對。”淩晉道。

梁蔚擡起頭來,“殿下,此事既然不可避免,周小公子早一日或者晚一日知道,又有什麽關系呢?”

淩晉的神情倏然冷了下來。

梁蔚垂下頭,“屬下僭越了。”

淩晉將手中畫像擲到案上,神情難掩厭煩。

畫卷展開了半幅,露出了周記之女周青伶的清秀面龐,與周溪淺三分相似的少女淺笑晏晏,含羞帶怯地望著賞畫之人。

梁蔚的目光落到畫中人上,忽覺心生悲戚。周溪淺是他親自領進門的,他親眼看著他對淩晉從懵懂戒備,到全然依賴。他心中無可避免地對自己的主上生出僭越的怨懟,他覺得自己需替周溪淺做點什麽,因為自這幅畫卷陳列到淩晉案臺之後,偌大昭王府,便只剩他會為周溪淺考慮了。

梁蔚鼓足勇氣:“殿下……我們既然要迎王妃,不若讓屬下帶周公子離開?”

淩晉突然道:“徐州那邊還沒有動靜嗎?”

梁蔚沒料到淩晉突然關心起此事,思及淩晉近日對徐州軍情十分關註,梁蔚只得按下話題,正色道:“未聽到李廷父子有什麽動靜。”

淩晉豁然席間起身,來回踱了幾步,陰沈的面色罕見地流露出急躁。

梁蔚甚少見淩晉這樣,他忽而靈光一閃,覺得此事或跟周公子有關,於是試探道:“殿下……是有什麽打算嗎?”

淩晉卻重新坐回席上,面色寒如秋霜,“再探,在此之前,把他看緊,娶妻之事,不得讓他知道。”

梁蔚楞了一下,心沈到了谷底。

祖氏祠堂內,一人頭戴蓑笠,聲音喑啞,有如鋸木,“昭王不會發兵徐州的。”

正是當日在礦洞與楚長卿密謀之人。

楚長卿為自己到了一盞茶,“大人怎知昭王不會?”

“現在是什麽時候?陛下病重,他現在離京,豈不等同於放棄爭儲?”

楚長卿勾了一下唇角,“所以大人的主上便向昭王獻畫了?”

戴笠人倏然變了臉色,“你如何得知的?”

“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為,畫像如此,您家主上家裏的黃金亦如此。”楚長卿續滿茶盞,神色轉冷,“你們想要投靠昭王,可莫忘了,一旦我們被朝廷緝拿,可不會為你們遮掩半分。”

戴笠人怒喝道:“你——!”

“還請大人轉告您家主上,想好到底該跟誰合作,小心當斷不斷,反受其亂。”

戴笠人冷笑,“說得輕巧!昭王不肯離京,如何行動?”

楚長卿笑了一下,笑容在燭火下明艷異常,他道:“事在人為。”

戴笠人看著他,“你細說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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